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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锦浪:番外篇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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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一) 七符被打发出来为家主打酒的路上,遇到一个醉死在街头的酒鬼。

    当时的望都正值寒冬,灰霭霭的天飘着零星小雪,躺在街上一晚,恐怕不死也要冻得冰僵。

     七符念着:“看你这还穿着绸缎,肯定是哪家的老爷……怎么出门不带仆人呢,要是冻死在这里,可就没人管了。

    ”七符年纪轻,身材矮小,实在没多少力气,故而架不起来这人,只能靠腰带拴住他,一步一停地拖着走。

     拖了半天,七符累得浑身大汗,气喘吁吁,骂道:“哈,你可真够沉的!小爷好心,今天才管闲事,你醒了之后最好知恩图报,给我点报酬……”他想破脑袋才选择出他近来最想要的东西,“你见过行安街西的炒蚕豆没?炒得金灿灿的,又脆又香……你得给我买一包来。

    ” 七符将这人拖到最近的城隍庙里,将挂在脖子上的酒壶揪下来,启封,拿手指蘸了蘸酒水,吮到口中。

     他舔了两叁口,等口中泛起的热辣气儿往肚腹中钻,渐渐驱散走身上的寒意后,又按照原样将酒封了回去。

     城隍庙中容纳着一些乞丐,七符还没到主家为奴之前就是乞丐,彼此都熟识,他抱着酒壶令那些老朋友都蘸了一圈,嘻嘻笑个痛快后,很快就换来一块薄被。

     七符拉扯着被子躺下,与那酒鬼贴抱在一起凑合了一晚上。

     翌日那酒鬼就醒了,很久都没弄清楚自己是怎么睡到这里来的。

    七符将昨晚的事跟他讲了,拿眯眯的眼神瞟了他好几回,暗示他要拿报酬。

     那人道了一声谢,往他手心中搁了一锭银子,又指了指地上的酒壶,问:“够买你的酒么?” 七符教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吓得不轻,恍惚好一阵儿才回过神,又给他塞回去,“不用这么多!……酒是我主家的,还需带回去,不能卖。

    ” 那人看着他一笑。

     七符看着那银子抿抿嘴,又有点后悔,心想他真不成器,还回去干甚!拿着就好了,他毕竟救了这老爷一命呢。

     再说把酒卖给他也行,这一锭银子不知能买多少壶这样的酒。

     七符悔得脸色发青,恨自己真笨。

    不过后悔归后悔,但七符自认还是很有操守的人,没脸再要回来,只问道:“你下回醉在哪里?我提前守着去。

    这回你可以告诉我府上在何处,我保证把老爷送回家。

    ”到时再讨赏也不迟。

     那人想了很久,没有作答,从地上爬起来,道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 这人走后没两天,七符又在那家酒坊里看到他。

     这次他没醉,正坐在窗边下的酒桌上,一边温酒一边赏雪。

    桌上炖着一锅热腾腾的羊肉,一碟黄金蚕豆,一碟清口的素叁丝。

     七符咽了咽口水,肚子饿得咕咕乱叫。

     那人也很快看到了他,恍然一怔,朝他招了招手,请七符过去。

     七符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,这是满桌的肉香气和蚕豆的茴香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那人看七符盯得眼睛发直,口水都快流出嘴了,不禁一笑,问道:“你吃吗?” “可以吗?” “可以。

    ”他将视线从窗外的雪中挪到七符的身上,为他夹了一筷子羊肉,低声道,“如此,我也算有了个相识的人。

    ” 七符抓起那块羊肉就吃,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:“老爷是外地人?” “不是,祖籍在此,但很多年不曾回来了。

    ” “哦,那也难怪,这里前几年有会子闹饥荒,不少人都迁走了。

    后来有位望都的书生做了朝廷大官,听说京城户部的大爷们也要巴结他,往咱们这儿拨了不少银子,才又繁荣起来。

    ”他吃完,又吮了吮手指上的肉汁,见对方又夹来一块肉给他,不由地心花怒放,“老爷,还不知道你叫啥呢。

    ” “我姓梁。

    ”他回答。

     “梁老爷安,我叫七符。

    ” 如此七符就算与这位梁老爷结识了,老爷见他机灵懂事,索性留他在身边侍奉。

     说是侍奉,七符也不怎么干活儿,就是要陪梁老爷吃,陪梁老爷喝,等他喝醉了就送他回去,天下没有比他更快活的奴才。

     按照这梁老爷的吃穿用度,怎么看都该是个大户人家,不想家中府宅有够简陋,就在桃儿巷里的一处一进院。

     七符不得不感叹自己真好命,进门就是首领奴才,不必受前辈欺负,因侍奉梁老爷的只有他一个。

     相处小半个月后,七符大致知道了一些梁老爷的事。

     这院子是梁家祖宅,回到望都后他就将祖宅赎买回来,在此安居。

     他以前娶过两任妻子,一任应当是故去了,七符不知这位夫人的名姓,但想必梁老爷以往与她感情甚笃,所以一喝醉就常唤她的小名,唤不到人时还会流泪。

     醉话不清不楚的,七符也就听出了一个“碧”字。

     另一任更好说了,大抵是嫌他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成器,期望他能平步青云去朝中做大官,奈何梁老爷没这志向,这第二任妻子忍受不了他是个窝囊废,自请和离,奔回娘家去了。

     所以梁老爷才回到望都老家来颐养天年。

     不过说“颐养天年”不太恰当,这梁“老”爷一点也不见老,至少在七符看来,他还很年轻,像是哪个名门望族里教养出的贵胄子弟。

    七符给他绞过胡茬,得见青山真面目,才看清楚这梁老爷长得也很英俊。

     七符不曾念过书,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俊,大概像他在街面上见到的圣人先师画像里那种,一脸明朗磊落的儒气。

     梁老爷会吟诗作对,尤其是酒兴大发时,一挥墨就能写出好几篇锦绣文章。

    这倒没甚么,反正七符也听不懂,他最爱看梁老爷舞剑。

     持剑迎风而立时,有雪也有月亮,周遭都是雪白雪白的,都快模糊得看不见了,唯独他黑衫金羁是清楚的,一挽玉剑,身姿矫捷飘逸,好似神仙中人。

     他有时拿一把长剑,有时是长短双剑,后来他将那柄短剑赏给了七符,不醉酒时,会点拨他一两招剑法。

     梁老爷哪里都好,就是嗜酒,酒后脾气极其古怪,喜怒无常。

     他会无端端发怒,找七符的茬儿,冲着他一顿喝骂。

    如此还不尽兴,一手推搡着教他滚出去,再也不要回来。

     七符也气,扭头就走,边走边骂“小爷还不伺候了呢!”,可没出七步,他又拐了回来。

     他不是没骨气,实则是因为听见梁老爷那句“我知道,你早晚也是要抛下我的”,有些不忍心…… 七符爹娘死得早,他从小跟在叁叔屁股后头乞食活命。

    后来闹饥荒,叁叔给他一个钱串子吩咐他去买些干粮,等七符抱着窝头高高兴兴回家时,才知道叁叔没打算再要他。

     如此一想,他有幸跟梁老爷是同道中人,谁还嫌弃谁呢。

     七符扯起嗓子,大声哭喊:“爹,爷爷!您是我祖宗了行不行?外面儿天冷,您行行好,放我进去罢!” 七符喊了半个时辰,梁老爷或许终于酒醒了,才来给他开门。

     他的脸庞清癯瘦削,在寒夜月光的映照下,七符看见他的眼睛如死灰一样寡淡寂寞。

     他拿灰冷的目光看了七符一会儿,将自己肩头上的鹤纹大氅拢在了他身上。

     七符闻见大氅上清冽的香,还混着酒气。

    这氅有着可以教人依赖的重量,不轻不重地覆着他,七符冷透了的身子一下变得暖烘烘的。

     他声音有些哑,问道:“你方才在喊甚么?” “爹,爷爷!祖宗!”七符一声比一声高,“我错了。

    您以后心里不痛快,尽管冲着我来。

    小的身板硬,特别抗揍。

    ” 他静默半晌,探出手来摸了摸七符的头。

     这一下令七符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宽厚温暖的手掌摩挲在他的发上,七符感觉很痒,一时间仿佛有甚么东西在挠搔他的鼻子。

     梁老爷道:“对不起。

    我不想让你走的,你……你回来罢。

    ” 原来挠搔他鼻子的是一股酸意。

    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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