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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第2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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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崔钰升六年级后,情路不顺的崔文军脾气也越来越差。

    一个人醉后的语言总是诚实的,崔文军总在发泄过后,源源不断地埋怨天埋怨地,埋怨时运不济,埋怨无法成为老婆的女人们都是如此拜金没长眼睛把他放弃,看着看着新闻,又会幽幽感慨,国家应该对他们这些单身汉负责,咱们男人肩负着未来,要改政策啊,政策很重要。

     崔钰发现,陇城很多男人身上都有崔文军的影子。

    时代变迁,大浪淘沙,一部分人挣扎在浪潮中,有的人上岸了,有的人没有。

    崔文军只是被宠坏了。

    这帮人童年时,是撒尿撒的远都会被夸的类型。

    长大后,这个本该匍匐在他脚下的世界,露出了狰狞的身影。

    权力,金钱,儿子,他该得到的一切都从指缝间溜走了。

    连在发廊工作的三十九岁二婚女人都不愿意嫁给他,那是他的错么?他都说爱她了,爱需要令人作呕的物质来证明吗?这个拜高踩低的世界,真该毁灭。

     他被命运踹了一脚,躺在原地,没有站起来的勇气,一点点风雨都能让他缩进愤怒的壳里。

     或许董爱竹也不是爱他,换个王文军,陈文军来也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从新沟村到镇上,是一次很幸运的婚姻。

    人们都活在各自谎话连篇的幻想、欺骗自己的伪善中,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。

     至于她和妹妹,只是失败品,他们在人生之路上的意外,和一份无痛保险。

     现在,她的作用就是承受崔文军的怒火。

     最近他们的冲突变得激烈了,那晚后,崔钰懒得装了。

    最近半年,她在训练时开始追求力量,细细的胳膊却始终没长出体育老师那样的肌肉来,无论她怎么努力,浑身上下最坚硬的只有牙齿。

    学校那些小打小闹她根本无暇顾及,因为面前横着一座她打算跨过去的山。

     在最新的一次冲突中,她还了手,失败了,被崔文军提小鸡一样,提着领子扔下楼梯。

     八月十九号这天,是崔钰的十三岁生日,今天崔文军会带着烧鸡回来,让她准备两个菜。

    她买了两包药。

     回去的路上,她平静地回想起这些事,从过往的拼图中,拼凑出人复杂的明面与暗面。

     其实,她的未来可能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变成可恨的,无趣的成人,终生用尽努力诠释三个字:窝囊废。

     就让一切及时结束吧,崔文军说得对,这世界真该毁灭。

     她最后买了三块费列罗,一次性吃完了。

     药便宜,含有二氯化物和双硫酸甲酯盐,味闻着就大,但听说效果很猛,她之前在乡下,总有人喝这类型的,喝多喝少都救不回来。

     只撒一点点,烈酒里的给他,饭菜里的给自己。

     崔文军中午回来,她打算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。

     半梦半醒间,半掩的门忽然被撞开了。

     少年拧着眉,挎着单肩书包,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了。

     崔钰没动弹,懒洋洋地掀了眼皮,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餐桌,陡然清醒,提高声音:“起开!别碰!” 梁弋周从没听过她这样说话。

     那些恬美安静小聪明都消失了,从灵魂深处飘出来的,只有温度极寒、玉石俱焚的乖戾。

     但也即刻明白过来,自己没猜错。

     他二话不说,神色如常,大步流星地走向她。

    从客厅无光阴凉的区域,走到了小阳台旁的旧沙发边,屋外的阳光在地板上照出一条细缝,游移、舞蹈。

     “走了,去我家吃饭。

    ” 梁弋周伸手拽过她领子,表情板硬,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拒绝对抗的身体语言。

     “……不用。

    ” 她面上只有戒备冰冷,看着他时,像课本上的鹰隼。

     “我做了饭。

    ” 识相点就赶紧走。

     “……你看你做的,什么呀?” 梁弋周食指虚点了点餐桌,义正言辞:“一看就很难吃,你厨艺天分太烂了,往里面下药都算给它调味了!” 崔钰怔了一瞬,梁弋周却只是挑衅地一扬眉,使出了少年人的杀手锏。

     “怎么?我家是龙潭虎穴,你怕了啊?” “狗屁。

    ” 崔钰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 “去就去。

    ” “等等。

    ” 梁弋周在她跨出门时,叫住她,拿了两层垃圾袋,找了个废弃手套,把一桌子菜都扫了进去,连带着角落的小瓶子。

     那天,崔钰在窗明几净的豪宅三室两厅中,第一次见到了吕婉泽和梁骞周。

     吃了梁骞周自称秒杀半个队的得意之作:红烧肉炖百叶结。

     吕婉泽把她拉到房间里,给她温柔地上药,嘱咐她有空就可以过来玩儿。

     梁骞周潇洒幽默,穿着军绿色体能服,有着可靠又坚定的…… 胸肌。

     十三岁的崔钰默默盯着梁骞周上半身,又很快收回目光,她第一次对肌肉这个存在有了概念,也在无形中提高了对雄性身材的审美,相比起来,梁弋周就偏清瘦了,长长一条人,越看越不行。

     当时靠着门框,很不耐烦的梁弋周也并不知道,未来的自己将会如何被迫卷进这场漫长的锻炼中,某种程度上来说,算是蝴蝶效应了。

     下午,梁骞周第一次带她玩了不卡的电脑,能联网的那种,教她打QQ堂,连死十局都毫无怨言,性格明亮的像一汪清泉,即使看都不看,也能注意到梁弋周的动静。

     这个家采光很好,在温暖灼人的正午光线中,崔钰难得产生了一种类似…… 嫉妒的情绪。

     梁弋周,真是个被溢出的爱包裹着的人。

     这天,对两个人来说都非常难忘。

     多年后,二十六的梁弋周在这个陇城最早的家中,吞药后划开动脉,躺在浴缸的温水中,血色平静地蔓延,恍惚里,他又回到了第一次跟崔钰破冰的那天下午。

     一个美好痛切的梦境。

    只是那个当下,他没有珍惜,于是从手里溜走了。

    三个人,从那场梦境中骤然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 二十六岁了,他也忽然明白,那天崔钰做的,其实不算傻事。

     死是在人被命运绞杀时,能找到的最靠近自由的坦途。

     八年前十八岁。

    吕婉泽去世。

    梁弋周能从荒芜中勉强站起来,因为身边还有梁骞周和崔钰。

     六年前二十岁。

    他在灵隐寺许愿,只有两个愿望。

     一求梁骞周平安。

    二求共崔钰白首。

     两年前二十四岁。

    大年三十,收到梁骞周小队长的电话,那个西北汉子哽咽着说对不起,弋周。

    收到了很多恍惚的对不起,和他牺牲的消息。

    保密任务,没太多信息。

    那年梁骞周正好升少校,打算年中结婚,还说好会带一份大礼送给那年很牛逼的崔钰。

    崔钰看到很年轻的少校装在了照片中,即使是照片,依然英俊明亮,像教她QQ堂和格斗的那个下午一样,像兴高采烈又羞涩地请她帮忙设计订婚礼请柬时一样。

    世界从彩色的动态电影变成了灰色的定格动画。

    她跟梁弋周统统变成两座雕像,人声鼎沸后,一切结束后在冷清中沉默坐着,没有流泪的力气,眼泪就是自己从眼眶里滚下来,不关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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