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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第3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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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比起何泽,最该烦恼的就是崔敬衫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自己能在法国呆上一个月。

    前段时间还在法国和宋幸度假,回家就要面对这些家长里短,狗血淋头的事。

    他抬头看了一眼手表。

    巴黎时间早上九点,宋幸刚醒。

    她习惯性摸上床头的手机,摁亮屏幕。

    崔敬衫那里已经是午后。

    她伸了个懒腰,今天定好时间约见法方的拍摄组。

    另外联系了国内的拍摄组,也有一部分即将抵达巴黎。

    霍华德也替她搞定了金三角的喽啰。

    “拍摄权是搞不到了。

    那帮人都是不怕死的家伙,我只能帮你搞定当地的小头头。

    我的人到时候会给你们记者证,进去就说自己是记者,不要说漏了嘴,那些我收买过来的狗腿子也会保护你们安全,没人敢动你们,你们在当地基本上是畅通无阻了。

    ”“谢谢你,霍华德。

    ”“没什么好谢谢的,我就喜欢用这些轻而易举的小把戏哄你们美女开心。

    ”霍华德眨了眨他那蓝琥珀似的眼睛。

    宋幸不多和他贫。

    她收拾好资料,前去和安格见面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宋幸。

    ”宋幸“嘁”了一声,说道:“我才不是帮你。

    我们拍纪录片的又不是做慈善。

    当然也是看中里头巨大的商机,我在其中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,你能让我看到回报就行。

    ”安格心里清楚宋幸是个善良的人,和他说的都是反话。

    他再三和宋幸强调:“这几年我搜集了很多当地资料,绝对不会让我们这次出行徒劳而返。

    ”没过几天,国内的拍摄组也到达法国,是宋幸接待。

    “我在国内还没有过这么刺激的拍摄体验,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。

    ”“那你可别后悔。

    ”宋幸调笑着。

    中方拍摄组导演姓林,今年也才三十四岁,年轻有为。

    金三角拍摄任务重,环境严苛,甚至还有危险。

    所以宋幸多次邀请国内的青年拍摄导演,都被拒绝。

    林枫并不是她的邀请对象,是从同行那里听到这则消息,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,同时也佩服宋幸的勇气,主动联系宋幸。

    看过策划案后,他没有多加考虑,欣然答应。

    两拨人见过面后,决定用双方都擅长的拍摄风格,共同完成这次拍摄。

    出发前,宋幸收拾好行李,和朋友们在法国约了一顿饭。

    饭局上,Allison给大家描绘宋幸的那位中国丈夫有多迷人。

    甚至不忘调侃她:“难怪那么多年你都对他念念不忘。

    ”席上其他人都没见过崔敬衫,全靠她的第一手资料,Allison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的长相,详细到他浓密的睫毛。

    甚至他的英语也很流利,和说母语般轻松。

    害怕Allison把崔敬衫太过神话,以免大家见到他时失望,宋幸连忙出来打圆场:“我的丈夫在国内是做学术的,英语在国际交流和论文写作上用的比较多,所以英语好也无可厚非。

    ”好像达到了反向宣传,大家对崔敬衫的兴趣更浓,宋幸再三保证会将崔敬衫带来法国,或者婚礼时大家来中国见一面。

    这才平息。

    “Cynthia,你有和你的丈夫提起来你要去缅甸的事吗?毕竟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任务。

    ”宋幸摇摇头。

    她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相处,所以将告诉他的时间拖了一天又一天。

    直到他忽然回国,正因为爷爷的病情忙的焦头烂额,那么她也不想给他平添麻烦。

    就没告诉崔敬衫。

    然而Joshua却说:“你这样是不对的,他有权知道这件事。

    如果他很关心你,让他知道你这么严重的事都没告诉他,他会很失望。

    ”Joshua给了她一个中肯的建议。

    宋幸这才想起来,之前她一直沉浸在拍摄计划启动的喜悦里,忘记了拍摄本身的危险性,更忘了崔敬衫现在是她的伴侣,比起她自以为是的隐瞒,崔敬衫有知情权,他有资格知道她正在做的危险的事。

    宋幸点点头说:“谢谢你Joshua,我会考虑告诉他的。

    ” ??不动心九 汽车驶入村寨,四处可见高高的烟囱,几乎快要修到天穹里,谁也想不到这样严密的森林里竟然藏着一座村寨,如果不是看过安格的工作笔记,他们早就迷路了。

    村寨门口有年轻人守卫,他们人手配备一把枪。

    从小在禁枪的国家长大,他们之中许多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,多半有些骇然。

    汽车刚经过大门,就被拦下盘问。

    “Wearejournalists.”司机出示过记者证,守卫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行,他们将枪对准了轿车,示意所有人下车接受盘问。

    然而车里还有安格,他们的老熟人。

    就在他们受困时,从村寨里冲出一位黑皮男子,看着像是当地管事的,他用枪把打了那个手下的头,看着力道不小,竟然有血从他的额头流下。

    那人连血都来不及擦,立马吩咐人放行。

    想必这就是霍华德说的他安排好的人。

    宋幸终于理解,什么叫做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。

    村寨里信号不好,也许是因为位置偏,信号塔还来不及修到这里。

    他们借住在一户人家家里。

    那家只剩个女人。

    她的丈夫替上头运输货品,小儿子跟着在田里劳作。

    她坐在家门口编织手工作品,此时已经怀孕六个月。

    这里的女人都像是大力士,就连孕妇都能健步如飞,或许是青壮年常年不在家,她们早就养成了亲力亲为的习惯。

    和她们聊天的妇女叫玛莎,玛莎的草篮是整个村寨里编的最好的人,但因为时代变迁,已经很少人会买这样的草篮。

    编织草篮费时费力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还要编呢?”翻译传达了话,玛莎听了,露出窘迫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想多攒点给孩子买衣服的钱。

    ”安格示意林枫记录下这段场面,这将是一段不错的素材。

    当玛莎说自己今年才十九岁时,周围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而安格早已见怪不怪地耸耸肩。

    这里的风气就是这样,普遍早婚早育。

    宋幸将常戴的尾戒送给她,当做孩子出生的贺礼。

    大家又在寨子里走了一圈,这里环境恶劣,没有适合的收音设备,所以只能靠后期配音。

    白天里村寨基本只剩女人,每到饭点就会蹲在自家门前用井水洗菜。

    面对他们均用奇异的眼神打量,仿佛他们就是怪物似的。

    只是林枫一干人等不知道,村寨里太久没进过生人。

    到了晚上男人们回家,喝了酒,村寨里变得闹哄哄。

    林枫率先听见几阵怪叫,于是把大家都摇醒。

    几人席地而坐,安格也醒了,说是男人打女人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怎么能打女人呢?”他们愤愤不平,想要下去,却被安格组织。

    刚来村寨的时候他也想过路见不平,但后来发现男人们在他眼前越是收敛,就在深夜打的越发狠。

    女人们对他避之不及,视他为妖兽。

    何况现在有任务在身,能顺利完成拍摄不被驱赶就很好了。

    安格重新躺下,将被子卷了卷。

    劝他们赶紧睡,自己已经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村寨里的信号不好,宋幸特意爬了个山坡,调试一番,才看到手机最上端终于出现信号。

    她给崔敬衫拨了视频电话。

    很快被接起来。

    “咦,你怎么不在医院?”背景是崔家老宅,宋幸眼尖,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
    崔敬衫揉了揉太阳穴,满眼疲惫无处隐藏。

    这几天大伯一家总能找到时机见缝插针地吵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想管了,反正他已是有工作的人,也从不妄想依靠爷爷的遗产过上什么富庶的生活。

    “你呢?没有这笔遗产会介意吗?”“Nonono.宋幸在屏幕那头晃了晃手指,“我要是真看上爷爷的遗产,我怎么舍得跟你离婚呢?那我现在早就是千万富婆了,还不用来这里。

    ”“哪里?”崔敬衫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宋幸决定全盘托出:“我接了一部纪录片。

    在金三角地区,有些危险。

    是你还在法国的时候接的,那时候没告诉你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气得咬牙切齿,深深吐息着。

    过了好久才平复心情。

    他觉得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,而他这里也是破事一堆,没必要为了这些事吵,只是交代着“注意安全”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一阵,就没有话要说了。

    光是在视频里对视,两人能看很久。

    但就是这短短几分钟,两个人都没有开口。

    宋幸以为他生气了,就提出挂电话。

    崔敬衫在电话那头木然点点头。

    因为地域太偏,宋幸爬过???山坡,如今又要爬回去。

    她将袖子挽起来,手机还开着手电筒,借光走了回去。

    她纵身一跃,拍了拍掌心的沙土,蹑手蹑脚走回借宿点。

    过后几天,两人像赌气似的,一个电话也没打。

    崔敬衫像上了发条的闹钟,除了上班,去医院看爷爷之余,就是每天发条微信,让她注意安全。

    去销假的时候,小周没忍住当着他的面抱怨几句。

    “前线前几天又发现一组墓葬群,价值还不小。

    你是组里的顶梁柱,这节骨眼上出国了,他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。

    还每天催我去研究生院拉人来。

    ”“感谢上帝。

    ”她拍了拍胸脯顺着气,“崔老师你终于回来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的表情淡淡的,点了个头。

    “辛苦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回来的时候正赶上组里最忙的时候,这下也不得不留下来加班。

    别说和宋幸打个电话,就连去医院的时间也变少了。

    他替陈献分担工作。

    不过多多少少知道他家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,有些活陈献主动包揽过来,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谁家还没有个紧急情况,不用客气到时候我遇上这种事你也帮我分摊就是了。

    ”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,直到崔敬衫瞪他第三秒,陈献才连忙呸呸呸了几声。

    想不到他也信这个。

    天光微亮,崔敬衫被刺眼的阳光照醒,觉得脸热腾腾的,刚想闭上眼睛继续睡。

    手机振动着,父亲给他打来电话,和崔敬衫报喜,说爷爷醒了,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。

    崔敬衫长呼一口气。

    眨了眨眼,只觉得眼睛干涩。

    才发现这几天他两点一线得跑,早已超出身体极限,身躯变得柔弱又疲惫。

    他挂了电话,又倒头就睡。

    “爸爸,爷爷醒了。

    ”电话贴在耳边,小男孩很快观察了周围,大家都在忙,没人顾及到这个陌生小孩。

    “二叔三叔他们都在。

    ”“那我马上过去。

    你想办法挤进去,让爷爷认个脸熟”小男孩踌躇着,始终不敢离那个人头攒动的病房半步。

    直到走廊尽头出现一抹身影,崔敬衫开口:“为什么不进去?”小男孩摇摇头,他不敢。

    崔敬衫牵着他的衣袖,说:“我带你进去。

    ”这也不算辜负父亲交代的任务,崔敬衫就这样顺利带他进了病房。

    他站在墙角,可爷爷还是一眼就看见他了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大哥生的孩子,独子。

    ”听完二叔解释,爷爷欣慰地点点头,招招手让他过去。

    全家人一直有个观念,上一辈的恩怨不要带到下一代,所以也没有为难崔国文。

    有好几次他也想开口让爸爸别再争了,可爸爸就是认死理,说他人到中年创业失败好几次,再也耗不起,不如回家腿软认个错,也能轻轻松松过下半辈子。

    也就是在这时,崔敬衫安抚着爷爷,和他说:“爷爷,我和珂珂又在一起了,你又可以认珂珂当孙媳了。

    ”爷爷满意地点点头:“好,真好。

    那你别再亏待她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顶着崔禹城和薛玉洁惊讶的目光点点头。

    和家人坦白恋情之前他并没有过问过宋幸的意见,此刻也是惴惴不安,但想着爷爷能因此开心一点。

    做最坏的打算,至少能让爷爷安心养好身体,剩下的之后再说。

    崔敬衫和爷爷说了会儿话就退了出去,不抢占病房稀薄的空气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看见赶往病房的伯父。

    他面不改色地和他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就看见伯父往病房里去。

    不知道此番他带着多少真情而来,毕竟还是崔敬衫的伯父,爷爷的长子。

    让他来尽尽孝道,再心安理得地继承家产。

    崔敬衫忽然想起宋幸。

    此刻他太想宋幸了。

    她一贯活得自由又洒脱。

    就算做错什么也有宋直挡在前面。

    认识她以来,宋幸从来没有为这些事烦恼。

    这些俗套的八点档电视剧才会播的剧情,谁成想能在崔家上演。

    他忽然觉得手足无措,很想听听宋幸的声音,很想。

    电话拨了过去,却显示对方正忙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,收回手机,无措地在病房前徘徊。

    大约几分钟后,电话又回拨过来。

    宋幸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屏幕前。

    “崔老师!”她将手机放远,环视一圈,给他看周边的风景。

    只有高耸入云的树林和荒芜的草坡。

    “你看看我在哪给你打电话?”崔敬衫噗嗤一声,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看见他笑,宋幸也安心了许多。

    得空和林月打了电话,才知道崔敬衫家出了这样的事。

    “哪有这种人啊?”她攥起拳头,恨不得隔空把他们都打出去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们还有联系就安慰安慰他,这种事发生真是家门不幸。

    ”林月向来不喜欢对别人的家事发表意见,此刻也是实在气不过唠叨了几句。

     ??不动心十 一早起来,玛莎捂着一边脸,打了井水洗衣服。

    换作以前,她并不在乎脸上的伤,更不会拿头巾包起来。

    放眼整个村子,哪个女人身上没点伤?男人在外赚的是送命钱,是家里的顶梁柱,所以她们受点打也没什么,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被打过来,也和她说过相似的话。

    玛莎去山林里摘果子的时候看到那个宋记者,她就坐在山林的土坡上,好像在和谁打电话。

    听说她来自中国,一个很富饶的地方。

    和玛莎仅仅是一墙之隔,却像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宋记者像是从小被富养着长大,浑身散发着乐观开朗的气息。

    对于玛莎来说,这样的人就像是天上的神仙,一般不会轻易下凡。

    一旦下凡,也只能让他们这群自小苦命的人落得个眼红的地步,让她无端羡慕。

    有时候他们那群人扛着炮仗一样黑色的盒子对准她。

    宋记者就在镜头后悄悄鼓励她,让她不要紧张,像平常一样表现。

    这或许也是他们有钱人的游戏。

    不过玛莎乐意陪她演,因为每次拍摄之后,宋记者都会给她钱。

    并且特意交代是给她自己的,千万不要让丈夫知道。

    “你没想过你的小孩吗?”宋幸指了指她日渐隆起的肚子,“你可以在去集市摆摊的时候给他买点小玩具,给自己买些吃的,让自己开心一点。

    在我们那,孕妇就是要慎重对待的。

    ”宋幸连比带划想让她听懂。

    玛莎犹疑惑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她在打电话的时候,玛莎也偷听了。

    此刻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,只知道他们来自不同的阶级,就想要窥探来自宋幸这一阶级的人的生活。

    听到她和她的丈夫打电话,直到挂了电话,她还是满脸的眷恋和不舍。

    玛莎自那时才明白,为什么宋幸能那么坦然自若劝她多爱自己,原来他们那样的人是从来不用担心丈夫会抛弃自己,不用想尽办法讨好丈夫免挨一顿打。

    原来夫妻可以平等。

    玛莎采了满满一篮的野果,失落地回去了。

    “还有多久回来?”宋幸掰着手指头数了数:“可能还有两天。

    这几天拍摄进度很快。

    是不是想我了?”没想到他竟一点也不扭捏,直白地点点头:“嗯,想你了。

    ”随着时间推移,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,崔敬衫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含蓄,在她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还是宋幸调教的好,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,竖起大拇指:“这是好习惯,值得鼓励。

    希望每天都能听到你说想我。

    ”“那我还是少说,留着你回来。

    不然就没效果了。

    ”“崔老师。

    我会努力工作,你也是,好好工作,等着我回去。

    ”宋幸知道这几天他被家里事搞得心烦意乱,不知如何安慰他,只好说些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,以期能够安慰到他。

    崔敬衫当然听得出来。

    “珂珂,我和家里人说了我们的事。

    ”“哦。

    ”宋幸只是愣了愣,又点点头,“好呀。

    ”又忐忑地问了句:“他们是同意的吧?”“当然,他们巴不得我非你不娶。

    ”看见手机里笑眼弯弯的崔敬衫,宋幸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。

    他笑起来特别英俊,以前没人发现,是因为他老喜欢像个呆板木头冷着一张脸。

    现在一笑起来,眼下的肉条挤着眼睛,显得他像一只可爱的哈巴狗。

    病房里,二叔揪着何泽的耳朵,把他揪到爷爷的病床前。

    “阿泽老是不让我省心。

    爸,等你身体养好了之后可得好好替我教训他,孩子大了管不住,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。

    ”何泽不服气,顶嘴道:“这不是有敬衫顶在前头吗?”“敬衫是敬衫,你是你。

    他结婚了难道你就不用了?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,疼得何泽吱哇乱叫。

    病房里其乐融融,充盈着欢声笑语。

    除了受到冷遇的大伯父子。

    除非爷爷叫他们,否则也不敢凑到前头。

    爷爷刚醒来的时候,看到大伯那张脸,就立马转过身去,朝他们挥挥手,意即让他们出去。

    要不是崔禹城良心不安,让他们在角落里呆着???,说再劝劝父亲。

    “大哥,不是我当弟弟的不厚道。

    实在是你当年做的事不稳妥,现在还提出这样的要求,换谁都会生气。

    ”爷爷虽然年老,但也并非老眼昏花不懂他的心思。

    直到气消,才冷声说:“家东,你旁边坐的孩子,不介绍介绍吗?”大伯立即殷勤地牵着儿子的手,来到病床前,催他喊人。

    男孩怯怯懦懦喊了声:“爷爷。

    ”爷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,又问:“今年几岁了?”“十五。

    ”“十五,该是高中的年纪了。

    ”心思全放在这个小孙子身上,反而和儿子一句话也不说。

    大伯局促地站在床前,无论他说什么,都点点头。

    又说,敬衫呢?崔禹城指了指外面。

    “去把敬衫叫进来。

    ”爷爷摸上床头的手机,递给崔禹城:“帮我打个电话。

    ”“谁?”崔禹城静默地等着。

    “替我打给宗念。

    ”崔禹城心里一咯噔,和弟弟相视一眼。

    宗念是崔颂多年前的学生,早年学的历史,辅修法律,后来干脆专攻司法,跨行做了律师。

    师徒俩这么多年常有联系。

    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打电话,除了遗嘱的事别无其他。

    崔禹城拨了号,等待他的发号施令。

    爷爷指着面前的墙:“就在这里打。

    ”直到人都到齐。

    宗念也来了,和病房里的崔家人打过招呼,他掏出笔记本电脑,在角落里打字。

    听着爷爷一项一项地宣布。

    将家产事无巨细地列了出来,分配完。

    “老大崔禹城一家这一年对我照顾有加,禹城是个孝子,所以我过身后,老宅就给他。

    ”“早年我参与过一项旅游项目,盈利不少。

    每年流水可观。

    老二平日里管生意有一套,那就帮我一起管了。

    ”有单独说了崔敬衫:“敬衫。

    ”“爷爷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毕恭毕敬地应着。

    “我上次说过。

    书房里的文玩字画都留给你。

    家里除了我,也只有你才会爱惜。

    爷爷将这些都留给你,要卖要捐要私藏都依你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点点头。

    爷爷一生爱他的古玩收藏,看得就像宝贝一样重。

    继承到全家唯一学历史研究的崔敬衫手上,也算适得其所。

    在这中途,大儿子一直不出声。

    直到最后崔颂才把他叫到跟前。

    “现在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了。

    如果你真是带着悔改之心回来,我只有一片茉莉花田留给你了。

    里头都是上好的植株,你替我看好了。

    ”大伯点点头,和前几日的激烈争吵不同,他沉默地接受爷爷的编排,也知道爷爷心意已决,不会再变。

    奇怪的是,没了家产的缠累,他们父子俩竟能平静地坐下来叙旧。

    父亲和二叔腾空了病房,留给他们。

    崔敬衫走出医院,原本打算回家。

    开车途经一家珠宝店。

    鬼使神差地下了车,双脚已经走到店门口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里,崔敬衫只是安慰着自己,就看看,看看而已。

    崔敬衫买东西并不喜欢导购跟着,可是买戒指他并不擅长。

    挑来挑去也没遇上个合眼缘的。

    导购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,势必要拿下这位难搞的客户。

    没想到崔敬衫掉头就走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来,之前在宋幸床头柜上看见的宝格丽戒指。

    记得她很喜欢这个牌子,而误会的那枚戒指也是她送给许愿的。

    崔敬衫上了车,调转方向。

    查过导航之后,驱车来到宝格丽的店门口。

    站在店门口,给何泽打了电话。

    何泽是夜行动物,自从分手之后更是变本加厉。

    整夜整夜都泡在酒吧里,或者在家里喝。

    有几次崔敬衫去他家取东西,看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,善意提醒:“成年人过量饮酒会影响小脑发育,轻则小脑损伤,重则瘫痪。

    ”“咒我啊你。

    ”何泽气不过,从手边摸了个枕头,朝他丢过去,“拿了东西就快滚!”这时候何泽也在家里,正拧开塞子打算大喝一场。

    手机忽然响了。

    摸遍全身都没找到。

    最后是在沙发缝里找到。

    “帮我挑戒指。

    ”何泽原先带着怒气,听到这里,眼睛瞪得浑圆,连滚带爬从沙发上起来,套上衣服。

    “你等着,给我发个定位,我马上过去。

    ”顺着定位开过去。

    在店门口看见崔敬衫的车。

    不远处朝他招招手。

    何泽摔上车门,急促地走向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的?”“几年前我欠她一场求婚,我想补给她。

    ”酸得何泽牙齿疼。

    果然他就是过来找虐的。

    不过还是任劳任怨帮他挑戒指。

    导购耐心地介绍着。

    “这个呢?”崔敬衫一眼就看中一枚蛇戒,不容导购介绍。

    他又转头看向何泽:“这枚怎么样?”何泽抄着手,淡淡点评着:“眼光不错。

    ”不知道戳到崔敬衫那根筋,他指着那枚蛇戒:“就这枚,宋幸的尺寸是12号。

    ”“你什么时候量的?”“在法国的时候。

    ”原来他早预谋已久。

    何泽无言,现在更是后悔,觉得自己就不该跟着凑这热闹,最后被别人的爱情嫉妒得面目全非的竟是他自己。

    何泽气不过,挑挑拣拣,最后给自己买了一块手表,这才平息怒气。

     ??不动心十一 深夜,宋幸被人摇醒。

    面前是安格的脸,模模糊糊。

    见她醒了,又去摇下一个。

    宋幸低头看了一眼手表,这才十一点,不知道怎么了。

    “刚刚接到线报,大老板听说村子里来了几个生人,要来巡查,我们得在天亮前走。

    ”翻译转达了安格的话,几人匆匆收拾行李,赶在天亮离开。

    竹楼的台阶摇摇晃晃,经不住人这样踩。

    上头的尘土纷纷扬扬,散落在昏暗的晨光里。

    玛莎就在楼梯拐角处等着。

    看见他们下来,连比带划递给他们一样东西。

    宋幸看懂了。

    林枫打开布包,里面是给他们编的手工,小物件,但很精美,玛莎心灵手巧。

    林枫说了声谢谢。

    玛莎又说,大头头收了你们的钱,自己却留了很多在身上,那些人气不过,把这件事捅到上面去。

    管这个村寨的大老板听说了就要过来。

    你们趁天没亮赶紧走,晚了就走不掉了。

    宋幸上前拥抱着玛莎,又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。

    玛莎说,谢谢你的安慰,宋小姐。

    宋幸笑了笑,没事的。

    祝你的孩子平安长大。

    道别后,大家上了车,安格将车辆开出最快的速度。

    车辆行在泥泞的山路里,一路颠簸,要被摇散架似的。

    来这不到一周,有了霍华德的打点,他们的生活过的平静惬意,相机里也攒了不少素材,这是第一次觉得背上冷意直冲脑门。

    危险近在咫尺。

    车子开到平缓的公路上,和成队的装甲车擦肩而过。

    装甲车开到村寨门口,小兵们立刻小跑前来迎接。

    穿着迷彩色武装的男人厉声问:“他们人呢?”其中一个指了指玛莎家的阁楼。

    她打了水洗米,看见他们指着她家方向,愣愣地起身来,空洞的眼神和那名男人对视。

    人已经走了,走得一干二净,一个也不剩。

    一路从荒凉到偶有人烟的地带,宋幸拿出手机,信号也跟着变好,不用再爬土坡打视频了。

    林枫查看摄像机,发现这几天拍的素材还是不够多。

    正好穿过一片麦田。

    一阵风来,麦浪滚滚,宋幸指了指车窗外的景象。

    “不然就拍这一片田吧?当做结尾。

    ”安格刻意放缓了车速,好让林枫记录下这片风景。

    金黄色麦田,和一碧万顷的蓝天,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缓缓行驶在道路上。

    林枫放出无人机,无人机嗡嗡地在头顶盘旋。

    过了国境线,他们临时决定在云城落脚。

    宋幸将手机架在洗手台上。

    自己则扑进水里,畅快地洗了一把脸。

    抬起头,视频已经接通了。

    崔敬衫托着头靠在沙发上,显然已经看着迷。

    “怎么?没见过美女?”“见是见过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沉吟一会儿,又使了坏,“就是这位美女,你长的有点像我老婆。

    ”“唰”的一下,宋幸的脸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她没想到崔敬衫也会说情话,自从开发这个技能以后,像是无师自通。

    他这人学什么都很快,没想到不放在正道上。

    “哟,心情这么好,家里的事解决了?”崔敬衫逍遥自在地躺在沙发上,枕着手:“就算解不解决和我也没关系。

    我没那笔财产也没关系,之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。

    ”真是潇洒自在的人生态度。

    宋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用毛巾擦干了脸。

    崔敬衫才发现她住的地方和前几天看见的不一样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哪?酒店?”“是啊。

    ”宋幸点点头,“我们到云城了。

    ”“哪家酒店?”崔敬衫又问。

    宋幸将酒店名和房间号都报给他,又侥幸地问:“你不会是来找我吧?”“想的美。

    工作上的事还有的我忙一阵子,陈献差点没杀了我。

    我没空过去。

    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怎么的。

    宋幸淡淡地应了声“嗯”???。

    狭小的卫生间落针可闻,两边都没说话。

    就在崔敬衫问她房间号的时候,宋幸其实是很想他来的。

    算了,她也不是那种离了崔敬衫就会活不下去的人。

    手头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善后。

    宋幸说了一句:“我要换睡衣睡觉”了,就切断了视频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,崔敬衫连忙给陈献打了个电话。

    陈献还在书房里看期刊,又听电话那头迟迟不出声,眉头紧皱,逐渐有些不耐烦。

    打扰他休息,别说是崔敬衫,就算是他的爷爷崔颂也不行。

    “有话快讲。

    ”“我明天请一天假去接宋幸回来,跟你换班。

    ”陈献就猜到是这样。

    不过也很通情达理,毕竟两人从离婚重新谈起恋爱,崔敬衫每走一步都如暴雨中行船,多走一步都是忐忑,偶尔还要过问他的意见,问他这样宋幸会不会生气。

    整个研究所就他和崔敬衫两个单身汉。

    崔敬衫勉强算一个,因为前几年他隐婚,知道他结婚的人没几个。

    敢问陈献情感问题那就是病急乱投医,问他的堂弟何泽都比问陈献来的靠谱。

    从那天崔敬衫打电话说他们和好到现在多久来着?陈献掰着手指数了数,满打满算也有两个月多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的,要跟珂珂求婚?”何泽像只蛤蟆四仰八叉躺在他家沙发上,摆弄着手上的小投影仪,崔敬衫在忙,分神打量他一眼,又说:“你小心点,这是珂珂的,别给她弄坏了。

    ”“真护内啊你。

    ”何泽放下投影仪,枕着头对天花板发呆。

    又提到爷爷的遗产。

    “其实爷爷对你才是真正的寄予厚望,他的古董你也知道。

    以前回家他根本都不让我们进书房。

    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官窑出来的,我一不学无术的都知道那些多值钱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淡淡说着,手里打着字:“爷爷把它交给我,可不只是因为值钱。

    如果留给其他人,特别是你,说不定明天就被卖了。

    在我手里我不仅知道怎么保管,还能留个心眼。

    如果有天家里谁走到要变卖家产这一步,至少不会被那些黑心贩子给骗了,卖一个公道的好价钱来回转。

    ”出发之前,崔敬衫又打了个电话,确认宋幸还在酒店,又摸了摸口袋,摸到方方正正的小盒子,就觉得一切心安。

    宋幸有睡午觉的习惯。

    一觉醒来,手机里没有崔敬衫的消息。

    今天一天都没给她发过消息。

    宋幸的胸口空落落,又给她打了个视频,很久都没人接。

    也许他今天很忙吧。

    宋幸只好这样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从房间出来,下了楼正要去餐厅吃饭,忽然听见门口有敲门声。

    可能是保洁来收拾房间了。

    宋幸开了门。

    看见眼前人顶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出现在面前,像梦一样。

    明明是春季,宋幸分神看了一眼窗外,这个天气山顶上的雪还没融化。

    又知道他一定是跑着来见她。

    见到崔敬衫特别高兴,宋幸搂着他的胳膊。

    顺手将门带上,两人接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吻。

    宋幸觉得自己呼吸被夺走了,正艰难地喘息着,靠在她肩上的一双手却越收越紧,就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。

    他们都太久太久没见了。

    不过一会儿,崔敬衫胸前的扣子就开了两粒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里火舌撩人。

    他们好久也没做了。

    收到暗号,亲吻逐渐变味。

    再醒来,太阳已经落山。

    林枫在她的房门口喊她下楼吃饭。

    宋幸没有下床开门,隔着一扇门喊:“我待会儿出去吃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用手梳着她柔软的发丝,什么也不做,光是这样就很美好了。

    崔敬衫将财产分配结果知会了宋幸一声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是有千万古董的老板娘了。

    ”对于老板娘这个词,宋幸还是有些不适应。

    也就没有接话。

    “不过”崔敬衫翻了个身,将她揽在怀里,“终于不用隔着屏幕见面了,快让我抱抱,感受一下热腾腾的你。

    ”他当然知道,宋幸心里有所顾虑。

    那让她多相处一阵好了。

    反正温水煮青蛙这么久,也不差这一会儿。

    一切都由宋幸的恋爱进度来。

    两人在床上又温存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,打破了温馨旖旎的氛围。

    “你饿了吗?”“还行。

    ”两人都不想承认,僵持了一会儿,崔敬衫开始掏出手机点外卖。

    点好以后,又问宋幸吃什么。

    她点了好几样菜。

    想必是饿得不轻。

    今天一天就在酒店里度过,宋幸躺在他怀里。

    崔敬衫说:“明天跟我一块走?”宋幸点点头。

    久别重逢适合叙旧。

    又讲起宋幸在法国的时候,不小心点到了崔敬衫的电话。

    “所以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?”崔敬衫急切地吻着她的唇。

    好像没真打算让她交代。

    丝丝缕缕的气息喷薄在脸上。

    宋幸玩味地笑着:“当然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”“因为那时不想先低头,不敢光明正大说想你,现在可以说了。

    ”“崔敬衫,我想你。

    ”又重复一句:“崔敬衫,我想你。

    ”每说一句,就在他的左脸颊上亲一口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第一次结婚,抱着冲动,没有感情基础。

    所以摩擦在所难免。

    可是相处到后来,才发现两人的生活节奏实在很合拍。

    只是等意识到离不开对方时,先脱口而出的是伤人的话。

    有了前车之鉴,再来一次比先前顺利许多,进度也比从前快。

    宋幸不断亲吻着他的脸颊,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反扑了。

    崔敬衫将她压在身下,学她亲吻,嘴里不断重复着:“宋幸,嫁给我。

    ” ??不动心终 宋幸回家睡了一觉。

    在法国呆了一个月,很久没见林月。

    林月正在准备晚饭,听见门外有人敲门。

    正疑心是谁,连锅铲都抛了去开门。

    “妈,好久不见。

    ”门口站着宋幸这个倒霉孩子。

    “等等等等。

    ”林月一把推开宋幸,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,“我前天和玉洁打麻将的时候听说了,你和崔敬衫在一起了?”“嗯。

    ”宋幸自然而然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不料林月脸色一变,又拷问道:“在一起多久了?”“满打满算两个月。

    ”不长也不短的时间。

    “我考虑过了。

    ”在林月发难之前,宋幸力挽狂澜,将话圆的漂亮,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和崔敬衫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只是跟她到了巴黎,见到他的第一眼,就在冥冥之中,原本已经断开的管道又连接上。

    崔敬衫从来没有给她一句明确的表白,默不作声来到法国,出现在她的公寓门口。

    什么也没做,但心意已经了然。

    “他和我曾经在屋檐下同住三年。

    我们都没有不良嗜好。

    生活节奏也很合拍。

    这是其一。

    ”“我们两家都认识。

    他的人品你们也看到了,他是很好的人。

    家人也很好相处,都把我当女儿看待,这是其二。

    ”“最重要的是在我们认清彼此感情前他就对我很好。

    离婚后也没讲过我半句不是。

    在法国那几天更是承担起做一个好男朋友的责任。

    ”“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。

    ”林月表面上气得咬牙切齿,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,心底却松了一口气,“妈妈还不是怕你吃亏,又被人甩。

    你现在可不比从前,你26了。

    ”宋幸顶嘴:“宋直不也一把年纪,他都不急着结婚。

    ”“你啊你。

    ”林月走到厨房里,用抹布擦了擦手,“算了算了,你们孩子间的事自己看着办吧。

    和敬衫好好的就是了。

    ”宋幸原本想帮林月做饭,又被她嫌弃地赶出厨房。

    林月深知自己这个女儿一张嘴光会吃,几时做过饭,没把厨房点着都算好了。

    宋幸干脆就倚靠着厨房的推拉门上,自顾自地叽叽喳喳,说她在法国的见闻。

    “我读书时的朋友现在都要结婚了。

    ”“还要邀请我去当伴娘。

    ”当然不奢求林月句句都回应。

    到六点,爸爸和哥哥都下班了,两人一前一后踏进门。

    看见宋直,两人免不得一顿拌嘴,就像是家里的固定节目,有一天停了那还真不习惯。

    “去法国怎么没给我带特产呢?”“带了。

    ”宋幸闲闲散散地抄着手,“给你带了两斤碎普洱。

    ”“你放屁,法国哪来的普洱茶?”宋幸无所谓地耸耸肩:“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。

    ”宋直探过头,在她身后探寻着,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“我那粘人精妹夫没跟过来?”“没有了,他今天还有班,还在所里。

    ”“哦。

    ”宋直走向饮水机,往他的保温杯里装水。

    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他的低语:“和崔敬衫好好处,处不来我就揍他那小子。

    ”宋幸假装耳背,又加大了音量:“你说什么?”宋直无奈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说崔敬衫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揍他。

    ”宋幸终于满意了。

    公开恋情之后,宋幸心底还有些压力。

    好像又找回了从前的一点样子。

    和结婚时并没有差别,只是时隔太???久,她几乎快忘了嫁为人妇是什么样子。

    人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。

    从前她和崔敬衫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结婚,刚进婚姻就是一场注定的死局。

    他们也曾试过冲出围墙。

    只是就像轻飘飘的一拳打在墙上,除了掉了几层墙皮,并没有什么变化。

    就算彼此痛苦也想过就这样得过且过,因为不知道再去哪里找到这样默契的合租伙伴。

    后来婚姻破裂也是因为某种情愫发酵,再也没办法和对方理性相处。

    那时崔敬衫以为这场婚姻只有他一个人动心,所以要求的更多。

    可是婚姻就是如此死板,每当一方动心,就非要苛求个结果。

    他主动打破了这面墙,他说:“我们离婚吧。

    ”饭后,宋幸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,怀里还抱着林月养的小猫。

    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摸摸它的下巴。

    小猫被伺候地舒服了,发出呼噜呼噜的气声。

    后来耐不住寂寞,又从她的怀里跳下来。

    宋幸觉得无聊,拿上手机,正要去找崔敬衫。

    他下班了,这会儿肯定还在家里。

    宋幸刚穿上拖鞋,崔敬衫就来了电话。

    “在做什么?”“在院子里,和豆豆玩呢。

    ”她下了秋千,一把将小猫捞回怀里,举着豆豆的前爪,和他打了个招呼。

    宋幸皱了皱眉,发觉有些不对:“你那怎么黑漆漆的?”“停电了,听说今天抢修电路,应该马上就能好。

    ”“所以跟我打电话打发时间呢?”崔敬衫笑着点头。

    两人好像早恋的少男少女,刻意压着声音说话。

    崔敬衫那黑漆漆的,偶尔听见一些杂音,像是边上还有人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在哪呢?”她狐疑地问。

    没想到崔敬衫很快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“门口好像有人敲门,我去开个门。

    ”“好刺激,我还没见过人求婚呢。

    ”陈献在一旁激动着。

    “陈献你踩到电线了。

    ”“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”陈献立马挪开脚。

    何泽蹲在地上,边上放着工具箱,他将投影组装好,拍了拍崔敬衫的肩膀,“那这里就交给你了,我们撤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并不喜欢求婚时别人在旁边起哄,这样会给宋幸施加不少压力。

    他希望她答应他,是在权衡利弊之下,而不是一种妥协。

    毕竟他们曾失败过一次。

    所以如果宋幸拒绝,那他也能接受。

    而崔敬衫是个思虑周全的人,他不会轻易给人承诺。

    什么我们会白头偕老这些话,连他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,又怎么好许诺宋幸一个完满的婚姻。

    他只会笨拙地,笨拙地表白。

    说你现在能看到的就是我当下的全部,若是你还满意,那能不能接受这一切。

    这些都属于你,我也会尽力给你更多更好的。

    时钟指向七点。

    他紧张地呼吸着。

    给宋幸又打了一个电话。

    “你今晚要不要来我家看电影,我找了一部老电影,我想你一定会喜欢。

    ”“好啊。

    什么电影?”宋幸觉得莫名其妙,看电影就看电影,他紧张个什么劲,连脸都憋红了。

    “《简爱》。

    ”宋幸早就看过这部电影,不过既然是崔敬衫热忱邀请,那她当然也赏光。

    宋幸和父母说了一声,拿上包,就从家里离开。

    两人坐在地上,崔敬衫缓缓起身,关上灯。

    途中宋幸开了小差,用手机回着同事的短信。

    和崔敬衫又重温了一遍简爱,宋幸此刻思绪万千。

    她回过头,正想和崔敬衫说,正和电影里的简爱相似,她不愿意被困囿于一段相互试探看不到结果的感情,如果崔敬衫那时没来,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,或许这段感情会就这么算了。

    然后他们各自安好,或许哪天见面就相携各自伴侣,互相错过。

    一回头,却被他手里捏的戒指怔的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崔敬衫起身拉起宋幸,她呆呆地站着,看见他跪下一边膝盖,和电影里男主的话音重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尽管这几天彩排了许多次,但他还是克制不住的紧张。

    崔敬衫缓缓开口:Jane,youstrange,almostunearthlything.Iloveyouasmyownflesh.Ibegofyoutomarryme.Say,"Edward,givememyname."SayEdward,I'llmarryyou."简,你这个奇怪的、几乎是超凡脱俗的东西。

    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的肉一样。

    我恳求你嫁给我。

    说:“爱德华,给我我的名字。

    ”说:爱德华,我会嫁给你的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单膝下跪着:“宋幸,嫁给我好吗?”“我不能保证我能给你你想要的未来,如果你愿意,那我会把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。

    ”明明背了一大段,却在最后一刻大脑临时宕机,一句也记不得,不过没关系,她答应了。

    宋幸捂着脸,眼泪流淌在手背上,她几乎要失态,宋幸如捣蒜般点头,接受了他的戒指,将手指穿过孔洞。

    大小竟惊人的合适。

    宋幸坐在客厅里,脚踩在柔软的垫子上。

    戒指在灯下璀璨夺人。

    “崔敬衫,戒指真好看。

    ”宋幸研究着手上的戒指,越看越觉得漂亮。

    崔敬衫笑着点头:“嗯,我买的。

    ”宋幸刚想骂他臭屁。

    崔敬衫就扑了过来,掠取她仅有的一丝空气。

    舌头在口腔里扫过每一处,嘴唇被吮得发麻,崔敬衫眷恋地亲吻着,胸腔是迟来的舒快。

    这样的情景,他等了三年。

    分开后,宋幸很少来过崔敬衫的家。

    才知这独属于她的一角一直都没变,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。

    后来的年岁里崔敬衫用这台投影仪,把曾经和宋幸一起看的纪录片通通看了一遍。

    孤身一人,也曾有过后悔。

    不过没关系,即使曾经分开过,至少最后结局是好的。

    来的晚来的早也没关系。

    无爱婚姻,如同汹涌的海面上一艘破船,他们都在船上下不来。

    他以为他们都一样,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。

    直到某天风平浪静,再睁开眼,天边是一道绚烂的霓虹,而船也终究靠了岸。

     ??番外 何泽想破脑袋也想不通。

    怎么会有人儿童节约人出来看电影的。

    还看的动画片。

    这就算了,怎么还有人带家属的。

    他怨怼地瞪了崔敬衫一眼,他恍如没发觉,继续和宋幸你侬我侬互相喂着爆米花。

    宋幸的中指上还戴着一枚璀璨的戒指,特意放到他面前晃了晃。

    这几天何泽休假,中午接到崔敬衫的电话,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。

    听到电影名,何泽嫌恶地撇撇嘴:“三十多的人了,崔敬衫。

    怎么还看动画片呢?”“那算了,我给陈献了。

    ”陈献早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。

    “算了,不如找我吧。

    最近回家快被我妈念叨死了,催我去相亲。

    ”何泽还特意骚包地打扮一番,想着出门能有艳遇。

    和崔敬衫约在取票机旁见面。

    何泽刚来就看见崔敬衫身旁站着宋幸,正笑嘻嘻和他打招呼,晃了晃手掌。

    “好久不见。

    ”的确是好久不见了。

    和张芝芝分手后,何泽颓靡了大半年,去外地旅游。

    年初才回来。

    却忘了宋幸有两重身份,张芝芝的发小,和崔敬衫的老婆。

    宋幸明明比他小三岁,按照辈分,何泽还得管她叫堂嫂。

    这声堂嫂叫的不情不愿,一旁的崔敬衫给他转了六十六块六的红包,上面写着改口费。

    看到宋幸,何泽心想,完蛋了,今天的假期算泡汤了。

    比如他就不该和崔敬衫来看什么动画片。

    电影院还都是小孩,大吵大闹。

    何泽最讨厌小孩子,尖叫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也搞不懂两只傻熊到底多受小朋友的喜爱。

    他转过头,和崔敬衫交头接耳:“你怎么不看点正常的电影。

    春节贺岁档这么多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得意地说:“我老婆喜欢。

    ”何泽翻了个白眼,他就不稀罕问。

    宋幸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加入话题:“何泽你好没童心。

    ”“怪不得张芝芝跟你分手,她可最喜欢看这些动画片了。

    ”宋幸特别擅长戳人心窝子,戳何泽的也是一戳一个准,何泽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宋幸买了几杯咖啡,看在何泽是孤家寡人的份上,这杯咖啡算是请他的。

    “我是成年人,有工资。

    ”何泽说着就打开手机准备下单。

    今天一天都在和何泽的呛声中度过。

    如今他沦为孤家寡人,虎落平阳被犬欺,谁都想来踩一脚。

    宋幸觉得和他拌嘴好玩,不比宋直。

    宋直的口才太好,很难分出胜负来。

    崔敬衫去二楼咖啡店取咖啡。

    两人终于休战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。

    何泽说:“你和敬衫的工作都很忙,听婶婶说你们经常出差,不觉得累吗?”“笨啊,都那么努力工作了一点车票钱还攒不出来?”宋幸说,两人聚少离多。

    但一逮到空闲时间,都会订票去对方的酒???店。

    从宋幸去巴黎开始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习惯。

    不过碍于崔敬衫的工作性质不便出国,宋幸也减少了出国工作的次数,也错过了不少好片子。

    “后悔吗?”宋幸绞着手指,承认道:“是有点。

    ”人都是自私的动物,激情退却之后,他们还要忙于各自的工作。

    宋幸热爱拍摄纪录片,崔敬衫热爱考古事业。

    倘若让崔敬衫牺牲自己的工作来陪宋幸,想必他也不愿意。

    宋幸也大大方方和他提过。

    “崔敬衫。

    我为你耽误了许多工作,我觉得这都不像从前的我了。

    我最近可能要常常出国,你就在国内等着我吧,我尽量早点赶工争取我们的大团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欣然答应,下班的时候去超市帮她买了许多一次性用品。

    帮对方收拾行李也是一种新的情趣。

    何泽笑着说:“你们俩的兴趣爱好够奇葩的。

    ”宋幸耸耸肩,没办法,谁让他们的相处时间太少了呢?两人热火朝天聊着,崔敬衫提着一袋咖啡,朝这赶来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我名字,谁讲我坏话了?”“嫂子在夸你呢!”何泽心头一动,又忍不住问到张芝芝的近况。

    “她好着呢,和男朋友去旅游了。

    ”何泽失意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崔敬衫一时大方地拍拍他的肩:“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,问也是徒伤感情。

    ”睡了一个下午,宋幸才醒来。

    崔敬衫正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看书,翻书声轻盈,阳光在丈夫的眉间投射下一片阴影。

    过完年崔敬衫就三十三岁了,却一点也不显老。

    估计是睫毛的作用,总衬得他的眼睛深邃,一不小心就会沉落。

    宋幸连鞋也没穿,轻手轻脚地走向他,像扑一只蝴蝶似的扑在他的肩上。

    “崔老师。

    ”宋幸对着他的脸上下其手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也不老啊?几年前就长这个样,现在怎么还长这个样?”崔敬衫将书倒盖在茶几上。

    搂着她的肩膀,将宋幸托上他的大腿。

    吻了吻她潮热的耳朵。

    宋幸捂着他的眼睛,长睫毛扎着他的手心。

    崔敬衫照做,等着她的唇瓣吻上来。

    没想到宋幸对着他的裤裆狠狠捏了一把,彻底把他弄熄火了。

    又大笑着跑出门。

    薛玉洁还在准备午饭,宋幸就躲到她身后去。

    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,崔敬衫就气急败坏追出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薛玉洁问,又看向两人。

    崔敬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宋珂珂,你以后别求着我要!”他只丢下这句话,以找回他做男人的尊严。

    就算赌气,也不敢直呼宋幸大名。

    崔敬衫气鼓鼓将自己关在书房里。

    宋幸捧着肚子大笑着,笑得她直不起腰。

    崔敬衫那本冷门书销量忽然升高了,赵婧笑得合不拢嘴,特意打电话来,夸的全是宋幸,一句也没提到他的书写得好。

    崔敬衫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问了才知道,宋幸去国外参加电影节,在台上介绍她的纪录片,说参考到国内一位很棒的历史作家的书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我怎么不知道?”电影节的台词是提前准备好的,宋幸临场加了一句,让大家都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下了台,纪肖阳问她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“那个作者就是敬衫。

    真不是自家人替自家人说话,我看过他的书,给我们的参考意见也和他这本书里的理念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”一行人本来奔着入围去的,大家都没信心,觉得题材太冷门了,没指望着拿奖。

    没想到竟然还能捞到个边角的奖项。

    崔敬衫静静听着,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。

    他推开书房,宋幸还在看书,穿着一袭火辣的真丝睡裙,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白嫩的皮肤,像是蓄意燃起火。

    白天熄灭的小帐篷又鼓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哎哎哎崔敬衫你干嘛?”宋幸被猝不及防拦腰抱起,书从手中滑落。

    崔敬衫是个爱书如命的人,此刻只是皱了皱眉,将书踢远点,以防被他一脚踩到。

    他快忍不了了。

    两人嘻笑打闹一阵,宋幸被他扔在床上。

    此刻衣衫不整,肩带滑落,露出细嫩的臂膀。

    崔敬衫从这开始,像是享受一只鲜嫩的乳鸽。

    先是撕去肩上的羽毛。

    小鸽子紧张地喘息着。

    再一路向下,将平日能予她自由的羽毛都解离。

    皮肤变得脆弱又敏感。

    宋幸脸上泛着红晕,眼睛盛满水汽,几乎要迷离。

    她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,勾着他的手掌心。

    “敬衫。

    ”红唇支离破碎地张张合合,很快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神智丢到九霄云外,两人一起坠入欢愉。

    庄青扬和许愿步入婚姻。

    宋幸应邀前来参加婚礼。

    “老婆,还有半小时婚礼就要开始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在门外试探地敲敲门。

    “马上!”宋幸还在卫生间手忙脚乱换衣服。

    许愿请过宋幸当伴娘,却被宋幸拒绝了。

    她说自己曾离过婚,怕被许愿的婚姻带来霉运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?”许愿有些生气,这句话听着让人不好受。

    宋幸从来没有这样贬损自己。

    “这可是你的人生大事,我当然要慎重一点,杜绝任何可能性。

    ”“不过你放心,你在上面致辞,我肯定在台下鼓掌,鼓的稀里哗啦。

    ”“别说了,我要哭了。

    ”许愿屈起手指揩泪。

    每次彩排宋幸都在,可真正看见许愿出现在婚礼舞台上,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,哭成泪人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。

    ”崔敬衫一把将她圈在怀里,任由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沾在他的衬衫上。

    崔敬衫绞尽脑汁找话安慰她。

    “许愿肯定会幸福的。

    ”婚礼结束,是新娘扔捧花的情节。

    许愿一把夺过司仪手上的麦克风。

    “今天我就不搞那些俗套的环节了。

    我的捧花要送给我最好的朋友,我最默契的合作伙伴宋幸。

    ”“她见证过我人生最失意的时刻,也陪我一起站在巅峰过。

    ”“我再清楚不过她是一位忠诚的伙伴。

    ”许愿转过身,对她的新婚丈夫郑重其事地说:“老公。

    如果珂珂是男的,那我肯定义无反顾和她结婚,就没有你的事了。

    ”惹的台下观众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宋幸听了哭的更加猛烈。

    “崔敬衫。

    ”被许愿点到名,追光灯落在他身上,崔敬衫静静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要对我们珂珂一辈子好。

    ”“我会的。

    ”灯光下崔敬衫的眼睛晶莹璀璨,在这么多宾客面前,他毫不怯场。

    “我会对珂珂一辈子好。

    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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